醒心亭记 曾巩
滁州之西南,泉水之涯,欧阳公作州之二年,构亭曰“丰乐”,自为记,以见其名之意。既又直丰乐之东,几百步,得山之高,构亭曰“醒心”,使巩记之。
【注释】 滁州:今安徽省滁州市。欧阳修曾任滁州知州,在滁州留下了不少诗文,如《丰乐亭记》、《醉翁亭记》等。涯:边际。欧阳公:即欧阳修,字永叔,号醉翁、六一居士,吉州永丰(今江西吉安永丰县)人,北宋政治家、文学家,唐宋八大家之一。自为记:欧阳修自己写了一篇《丰乐亭记》。名之意:名称的由来。直:径直、直着。
凡公与州宾客者游焉,则必即丰乐以饮。或醉且劳矣,则必即醒心而望,以见夫群山之相环,云烟之相滋,旷野之无穷,草树众而泉石嘉,使目新乎其所睹,耳新乎其所闻,则其心洒然而醒,更欲久而忘归也,故即其事之所以然而为名,取韩子退之《北湖》之诗云。噫!其可谓善取乐于山泉之间,而名之以见其实,又善者矣。
【注释】 即:到。劳:劳累。滋:滋生蔓延。嘉:秀丽。洒然:洒脱欣然的样子。韩子退之:韩愈,字退之,唐代杰出的文学家、哲学家、思想家,祖籍河北昌黎,世称韩昌黎、昌黎先生,晚年任吏部侍郎,又称韩吏部。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,被后人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,与柳宗元并称“韩柳”。有《韩昌黎集》。
虽然,公之乐,吾能言之。吾君优游而无为于上,吾民给足而无憾于下。天下之学者,皆为才且良;夷狄鸟兽草木之生者,皆得其宜,公乐也。一山之隅,一泉之旁,岂公乐哉?乃公所寄意于此也。
【注释】 虽然:虽然如此,即便这样。优游而无为于上:(圣上)在上面实行休养生息,宽大化民,不用刑罚苛政。给足而无憾于下:(百姓)在下面能够自给自足,生活充裕,没有怨恨牢骚。才且良:有才华而且贤良。
若公之贤,韩子殁数百年而始有之。今同游之宾客,尚未知公之难遇也。后百千年,有慕公之为人,而览公之迹,思欲见之,有不可及之叹,然后知公之难遇也。则凡同游于此者,其可不喜且幸欤?而巩也,又得以文词托名于公文之次,其又不喜且幸欤?
庆历七年八月十五日记。
【注释】 庆历七年:公元1047年。庆历,宋仁宗年号。
【点评】 本文写欧阳修以“醒心”名亭,而曾巩为之作记,并与欧阳修的文章《丰乐亭记》巧妙地联系在一起,以丰乐亭和醒心亭作对比,以“醒”贯穿全篇,重在对“醒心亭”的叙写,以景物衬托心境。在丰乐亭饮酒,在醒心亭观景,当然观景不是目的。文中以美景与政治“清明图”相映衬,将欧阳修胸中的宏大的政治抱负展现得淋漓尽致——欧阳修的“真乐”在于对政治的关注,对统治者“无为而治”和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的追求和向往,而其得意门生曾巩对恩师的内心世界了解得很清楚。正如韩愈诗所说“应留醒心处,准拟醉时来”,欧阳修筑亭题名的含义就是为了使人在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中能“飒然而行”,这也是本文的主旨所在。本文主要围绕欧阳修的“醉”、“乐”、“醒”展开议论,文章构架与论述极其严谨,富有条理。并且曾巩的简约文风也在本文得到了充分的体现,主要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:在语言色彩上,曾巩的语言客观朴实,力求准确;在语言表达上,议论长于记叙。而本文的情感特色则是理性冷静,这也是作者散文的特色之一,曾巩被人称为“醇儒”,刘熙载在《艺概》中就这样评价道:“曾文穷尽事理,其气味尔雅深厚,令人想见硕人之宽。”同时,理性冷静的情感与语言上多议论的特点密切相关,但读者仍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作者自己对情感的一种克制。
卷一 梦江南
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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